蓝玫瑰

乙女/梦女,写手/翻译

[授翻][阿卡姆桶]披萨外卖女孩的哥谭生存指南(八)

原作:Morveren

译者:香草柠檬Lemon

(这本章字数17000+)

原址&授权见合集

配对:Jason Todd(Batman: Arkham Knight)/Reader

警告:详细的暴力描写


Chapter 8  众神必定崇拜罪恶


“有时我觉得,整座城市的存在只是因为众神必定崇拜罪恶。”

——斯科特·林奇《洛克·拉莫拉的谎言》


Jason觉得自己隐隐作痛。


不管他穿了多少层衣服,哥谭的寒冷总有办法渗透进他的骨髓中。一阵小雨不断从城市上空落下,尽管距离很远,他还是能听到雨点打在尸体袋上噼噼啪啪的声音。


“天哪,这……这糟透了。那里还有多少?”一个声音问。Jason没有认出这个声音,可能是GCPD新来的人。


“我的扫描仪识别出了另外四具尸体,其中两具至少深埋在八英尺之下。”罗宾的声音让Jason的胃绞紧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抽搐,他假装那是因为寒冷的天气。


他花了多少小时,多少天来分析他在网上找到的罗宾的视频?其中大多数是在黑暗中拍摄的,镜头抖动着,但罗宾身上的红色装束不会容许他认错,他胸前的字母R像灯塔一样闪耀着。


他把视频一帧一帧地拆开来看,脑子里总有一个问题挥之不去:是什么让这个罗宾比他更好?


这个问题现在仍然萦绕不去,但Jason很容易就把它先抛到了一旁,至少现在有一个新的案子需要关注。


“知道有可能是谁干的吗?”第三个声音响起,Jason听出这是Aaron Cash。


“我们觉得可能是一个叫Lazlo Valentin的男人,他过去常常在受害者尸体身边播放歌剧音乐。”


这一次,Jason无法抑制心头不安的感觉。到目前为止,Cash已经证明自己是Jim Gordon不错的继任者。他谨慎、可靠,也许比他的前任更有一点街头智慧。


但警察在哥谭市总是可以被收买的,信息往往是比金钱更宝贵的货币。Jason想知道如果他发现的是企鹅人或者双面人的尸体坑,这个消息会多快传到他们耳朵里。


Cash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个猪脸混蛋?是啊,我记得他,真是个杰作。”Cash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些什么,但雨点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从他的有利位置,Jason可以看到Cash的头顶,他正在调查尸体袋。他还看到了罗宾鲜红色的盔甲,黑色的兜帽盖过他的头顶。


他们一共挖出了六具尸体,另外四具还没有挖出来,这样就是十个人。有十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有十个人甚至没有人报告失踪,十个人Jason没有找到。


即使蝙蝠侠不会再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这些信息依旧沉重地压在Jason的肩膀上。蝙蝠侠会注意到这些人吗?他会在Jason之前找到他们吗?


局长一定也有相同的想法,因为他又开口了。“没有失踪人口报告……这十个人怎么能不引起任何注意就消失了呢?”


这很容易,Jason想。


当他还是个公园街的孩子时,每天都有人失踪。不管他们是被法尔科内的人拜访过,嗑药过量,还是只是闲逛了一下就再也没回来,你要学会低着头,不要问问题。


Jason怀疑公园街的任何失踪案件都没有被报道过。


然而,罗宾有不一样的回答。“我们觉得其中几个人来自哥谭之外。两个人有犯罪记录,在黑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能确认其他人的身份。”


Jason看着另一具尸体从坑里被挖出来,两名警官把它塞进一个袋子里。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也没能阻止他看见他们苍白的皮肤,他们背部变色的淤青。


他们大部分的头发都被剪掉了。


隔得这么远,很难分辨那是男人还是女人。但他们衣服上锈红色的污渍不容怀疑。


还有三具。


“不是哥谭人?”Cash重复道。


一阵短暂的停顿,Jason只能想象着局长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他站得实在太远了。


“实话说,比起变成我们抓住的那种混蛋,这些可怜人还是死了比较好。”


罗宾说了些什么,但是Jason听不到。他动了一下,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开始抽筋了,传来针刺一般的感觉。


不过还没有开始痛。


“他不会回答你的。据我所知,那些可怜的杂种连话都不会说。当然不会和我们交流了。”


Jason想起了神谕告诉过你的事:罗宾在市中心遇见了什么东西。这就是Cash所说的吗?


罗宾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古怪而生硬。“我对他们了解不多,蝙蝠侠之前让我调查另一个案子。”


“听说过,”局长说,“好吧,欢迎你和我们抓住的人谈谈,但我怀疑你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谢谢,在我不得不离开前我不会去见他。”


Jason从罗宾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犹豫。他想让Jason去和那个人谈谈吗?


这有道理:罗宾应该会一直和Cash在一起,直到所有的尸体都被挖出来。然而,一想到在所有人中,他偏偏要听从罗宾的命令,他的内心深处就感到痛苦。


他的继任者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疑问。“现在GCPD里有人吗?”


Cash古怪地哼笑了一声。“怎么?你要让你的一个‘朋友’去看看吗?只有几个骨干人员在那里。我们派出了全部人手在全市寻找这样的尸体坑。”


除去天气的因素,Jason感觉到他的嘴角颤抖:罗宾不像他自己想的那么狡猾。GCPD的拘留所离这里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几个骨干成员比GCPD的全部人手好对付得多。


Jason最后看了一眼装上卡车的尸体,瞄准了他的钩爪枪。



***



你离开GCPD的时候,雨一直下个不停,但这一次,你很感激。你刚一走出大楼,倾盆大雨就冲走了你雨衣上残留的血迹。


你推着摩托车穿过被水淹没的街道,水从你湿透的鞋边流过。你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你想要忽略它,你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不出来。


但是妈妈咪呀已经迎来新订单了,这个月的房租也快到期了。租金再一次成为高高的要求,你不想给房东理由把你赶出去。


但你很难把这个人的形象从脑海中抹去,血迹在他衣服上蔓延,但他仍然继续走着,那双看不见的、仿佛得了白内障的奶白色眼睛。


当他终于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声音。他没有痛苦地呻吟,没有喘息,没有寻求帮助。他只是沉默。


现在雨下得更大了,即使戴上护目镜,你也几乎看不见前面五英尺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你在到达妈妈咪呀之前就会害死自己的。你停顿了一会儿,在你的雨衣下看了眼手机。虽然有点模糊,但你还是能看到Lydia发来的短信。


Lydia Ramirez,21:05


你还好吗?我们没听到你的消息,Ant又做了一批披萨给奥基夫家送去了。其他暂时没什么事。


你应该松一口气,你应该心存感激,但是,你却把手捏成拳头砸在油箱上,沮丧地喊了一声。送餐是你的工作,你的责任,这是唯一能让你在这个残酷的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东西。然而,你现在似乎都不能独自谋生了。


枪战,义警,死鱼眼的神秘男人——


“好像整座城市都要疯掉了。”你喃喃自语。


你迅速回了一条短信给女招待,手指因寒冷而感到有些笨拙。


得喘口气,这种天气下再骑车会摔断我脖子的。


带着一声痛苦的呻吟,你设法把摩托车拖到最近的避雨处,一处旧公交车站,尽管你确信在GCPD附近没有公交车会经过。水不断从屋顶上的一个大洞里漏下来,但总比无处可避好。


你试图用温暖的呼吸让冻僵的手指恢复一些知觉。


在难得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你敢肯定能从这里看到你家的公寓楼。你想知道你离开前有没有关好窗户,或者你会不会回到一个被雨水淹没的家。你想知道住在你楼下的那个老人,会不会在你下次经过的时候抱怨关节痛。


你想知道你的母亲今晚会不会受冻。


“操。”


你把脸藏在了自己的手掌中。你现在几乎不会想起她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不知怎么地将思绪从她身上移开了。但今晚,也许是那个扎着辫子的金发女孩空白的表情让你想起了她,也许是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向你伸出手,好像期待着你来救他。你闭上眼睛,倾听着风的号叫,试图说服自己并没有想家。


当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发誓看到了GCPD屋顶上的影子。


你咽了下口水。


不,雨下得太大了,看不清那么远的地方。在第一次上夜班的时候,你相信每一道影子都是一个抢劫犯,巷子里的每一道闪光都是一支锃亮的枪管。有一次,你不得不打电话叫Ant来接你,因为你确信在帕内萨工作室的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笨重的野兽般的男人在等着你。


最后发现那原来是Bane的纸板人像,他是蝙蝠侠另一个有名的敌人,你从来没见过。也许是为了让你好受些,Ant告诉你Bane也吓到了他。可是Lydia却狠狠地嘲笑了你。


那肯定是你睡眠不足大脑的又一个诡计。但即使你试图说服自己——你不可能在一个晚上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情——你发现自己举起了护目镜,以便更清楚地看到楼顶。


雨衣拍打着你的腿,风还在呼啸,你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雨水重重地落在你的脸上,你很快就戴上了护目镜来保护你的眼睛。


闪电划破长空,足以让你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从GCPD大楼的屋顶上落下来,落在装饰城市的石像鬼上。


你感到喉咙发紧,听到Lydia的警告在你耳边回响:掺和进义警的事情里注定是坏主意。这个想法几乎让你微笑,有义警而不是英雄,这很适合哥谭这座城市。


而且……


今晚是一个义警阻止了那个男人被枪杀。


当你举起手示意他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个念头。



***



哥谭警局所在的大楼简直就是一座堡垒。Jason打开扫描仪,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可供潜入的通风口,也没有他能打破的玻璃屋顶……除了前门没有其他的入口。


他能感觉到一种微笑一样的东西牵动他的嘴角,他不得不抑制住升起的兴奋。不管这是不是Jim Gordon几乎讽刺的创新改进,GCPD都是防蝙蝠的。


在其他任何一个夜晚,整个GCPD的警力都守在屋顶上,还有那些隐蔽的相机,Jason怀疑他根本没办法溜进去。


但今晚,因为Valentin,这里只有几名骨干警员,一个人守着桌子,另外两个人守着拘留所的入口,还有一个人守在牢房前。另外两个人在桌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好像好像在喝什么东西。可能是咖啡时间。


正常情况下,他只会在大厅里扔一个烟雾弹,也许和他能找到的最强效的昏迷气体混合在一起。


但在Valentin的事情后,他觉得GCPD不需要更多压力了。


在GCPD大楼的屋顶上,Jason站直了,感觉到了右腿肌肉牵动的酸痛,皱了皱眉。寒冷的天气让这一切都更糟了,他最后可能会一瘸一拐地回到安全屋。


神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尽管雨水不断敲打着他的头盔,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觉得你能进去吗?”她问,虽然声音中带着调笑。


Jason盯着拘留所里那个囚犯,在扫描仪中他发着光。对于坐在监狱里的人来说,他的心率有点太高了。Jason标注了他此时的情绪状态:焦虑。


好吧,对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来说并不意外。


他说:“是啊,当然了。先让我把手绑在身后。”


神谕大笑起来,Jason感到他肩膀上的肌肉绷紧了。


他上一次逗她笑是多久以前了?


“小心一点,好吗?如果遇到麻烦了记得告诉我。”


一声小小的敲击声表示她结束了通话。


Jason看着两名警官离开了GCPD大楼,一个人的胳膊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摇摇晃晃的。


一分钟一百二十下。Jason皱起眉头。


太高了。


他还记得当他的手下发现Valentin在哥谭到处悬挂的尸体时,那些歇斯底里的叫声。


但他们大多数都是雇佣兵,有些还是Santa Priscan军队(1)的残部:他们都没有到过哥谭。他们讨论着稻草人的毒气,就像谈论着蝙蝠侠一样悄声低语;交换着关于Zsasz的演员,好像他是什么都市传说似的。


当时,这让Jason很恼怒:他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担心像Zsasz这样的小人物,他们就不可能有机会打败蝙蝠侠。


但哥谭市的警察,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到底是什么吓到了那个警察呢?


好吧,他猜找出真相就是他的工作了。


Jason关掉了扫描仪,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离警察们在的地方更近了。


落地时,疼痛像一道闪电穿过他的肌肉。他感到膝盖发软,但还是站了起来。Jason一动不动,慢慢地从一数到十。他能感觉到记忆试图像潮水一般涌来。


有多少次,他在阿卡姆疯人院黑暗的牢房中醒来?他缓慢、混乱的思想,皮肤下的各种伤口似乎都活了过来。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他还是能看到自己的右腿似乎……不对。当他试图移动它时,Jason几乎因为疼痛尖叫起来。


Jason直起身子,将记忆推到脑后。


他这样帮不了任何人。


他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动作,由于黑暗和雨的原因,看不真切。更加仔细地看了看,他看到一个人影,在朝他挥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Jason的手伸向仍然好好躺在枪套里的枪。尽管距离遥远,四周一片漆黑,但Jason相信,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能击中那人的重心。


他几乎能听见神谕不赞同的声音:她会温和地劝说他在作出任何轻率的决定前先评估局势。


他能感受到肩胛骨之间发痒感觉,还有他脸上伤疤的灼烧感。他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


他靠得更近了,待在暗处的有利位置。即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个身影的眼睛正盯着他,他的胃仿佛打结了。


“嘿!”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Jason心中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个声音欢呼雀跃。它听起来奇异地熟悉。


Jason用他的扫描仪看了一眼,发现了两件武器,一个是她腰带上的泰瑟枪,一个是靴子里的弹簧刀。很可能是为了自卫,Jason想。很多哥谭人身上通常都会带着自保的东西。他一直开着扫描仪,尽管他感觉到了眼睛灼烧着的痛感。Jason想知道你会不会对他有所行动,也许是去拿靴子里的弹簧刀?


“你,呃……潜伏在石像鬼上是你的爱好吗?”


这时,Jason想起了为什么那个声音如此耳熟:是那个外卖女孩。


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如果你想置他于死地,只需要在几周前把他留在那条巷子里就好了。


他想知道隔得这么远你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黑暗和脸上的面具让他更容易开口。


“打扰别人是你的爱好吗?”他问。


最后检查了一次他的追踪器,Jason从他的有利位置跳了下来,落地时的疼痛让他低声咕哝了一下。就算注意到了,你也什么都没说。


他能感觉到汗水从他脖子上流下来。


“我是外卖女孩,”你说,“人们看见我通常会很高兴的。”


但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开心,Jason想。你看上去很憔悴,眼神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阴暗的角落,手指玩弄着你的雨衣纽扣。


Jason本可以说些俏皮话,比如并不是那么高兴见到你的话,但是他没有。


相反,他说:“你想怎么样?”


你瞥了一眼俯瞰着周围建筑的GCPD大楼。


“计划着要进拘留所吗?”你问。


Jason的第一个想法是否认、撒谎,或者说些转移你注意力的话。但蝙蝠侠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即使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蝙蝠侠也会把秘密藏在心里。


这位义警总有完整的计划,而Jason只知道他该做的那部分。


“是。”话还没来得及想好,就从Jason的嘴里冒出来了。他感觉到自己内心奇怪的扭曲,一种他的行为正在记录成案的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它们正在被归档,等待着日后的审判。


蝙蝠侠已经说了多少次了?第一任罗宾会怎么做呢?Jason应该更迅速,更聪明,不应该开口泄露重要消息?


小丑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


这就是他让你去死的原因,可怜的小托德根本达不到标准。


你的声音穿透了他的思绪,你低如呼吸的话被他的头盔接收,增强,传入耳中。


“果然。”你说。


你竖起大拇指指向GCPD大楼。


“我刚从那里出来,你在找那个穿病号服的怪人,对吧?”


病号服?


罗宾还没来得及分享他的文件,Jason只是在盲目寻找。他只知道关于Valentin——Cash叫他猪脸——的人正在拘留所里。


别向他们泄露你的无知。


他已经说的够多了。


“我猜你是要和那个人聊聊吧?”你继续说,“祝你好运,他很诡异。”


Cash说过相同的话。Jason继续保持沉默。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他保持沉默,人们会说的更多。有时候是为了掩盖他们先前的谎言,有时候只是单纯为了填补寂静的空白。


你捂着嘴咳嗽,心率升高了,他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你紧张,还是意味着你你要对他撒谎。


Jason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希望雨能掩盖他的呼吸声。


如果你想置他于死地,只需要在几周前把他留在那条巷子里就好了。


这个想法让他更容易开口说话。


“诡异?怎么诡异?”


“一个警官朝他开枪,但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向前走。”


有一次,Jason的父亲被啤酒瓶划破了手。那时,Jason正在另一个房间里,尽力让母亲翻身。即使在那时,他也一直保持警惕,时刻等待着他父亲开始咒骂或者到处乱扔东西的那一刻。


和Willis Todd住在一起让他有了一种第六感,知道什么时候坏事就要来了。


然而,Willis Todd并没有骂人或者呼唤他吸毒后昏睡不醒的妻子。他只是盯着伤口,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血从手上流下来,弄脏了他的衬衫前襟。


也许是毒品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也许是他终于不再关心,Jason的父亲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一个锯齿形的伤口,血流不止——好像这不是他的一部分。


突然,Jason觉得很冷,而且并不是雨的缘故。


“你在他身上有闻到酒的味道吗?”Jason问,“面部抽搐呢?你注意到他说话的方式了吗?”


你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能说,他看上去不像吸了毒。我离他太远,闻不到他身上的酒味,等我靠近的时候,他已经……”你咽了口唾沫,虽然你的背挺得笔直,但有那么一会儿你似乎摇摇晃晃的,“嗯,他身上已经都是血了。”


你的手指抚摸着雨衣的衣襟,好像你要在上面擦手一样。


焦虑的行为,Jason想。


Jason突然想到也许他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他环顾四周,想找点话说,找点安慰的话……


神谕总是更擅长安慰别人。


“抱歉。”他尴尬地说。


人们总是会这么说,对吧?


你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有点像从前蝙蝠侠常看他的样子。就像你在评估着他刚才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你是不是和那个老家伙做着相同的事。悄悄记下他的错误,和夜翼不同的选择。


但你笑了,他感到胸中的某种东西放松下来。


“谢谢。我……没事,大概吧。”你说,“我只是想警告你……有一个警察……Allan,我想这是他的名字。他恨那个人。他就是之前开枪的那个人,如果罗宾没有感到的话,他还有可能会杀了他。”


有用,Jason想。知道GCPD里哪个人可能会给他带来困难总是好的。


你在话中停顿了一下,颤抖起来。雨衣下,你穿着制服:Jason觉得它提供不了多少御寒功能。


但当你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你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腰挺得笔直,好像忽视了寒冷和雨水。


“你要去杀了他吗?”


这个问题让他猝不及防:你说话时那种冷静、单刀直入的方式。蝙蝠侠,毫无疑问会反对。在Jason鲜少几次真正回复电话时,夜翼从没提起过这件事。还有神谕……她不像蝙蝠侠那么糟,她没有纠缠他,而Jason知道蝙蝠侠会的。


他在你脸上寻找着任何审视的神色,任何你不赞成的迹象。


但你并没有显露出来。


不管Jason怎么说,他最终可能会流失一个潜在的证人。


“你指的是,”他慢慢地说,“GCPD拘留的那个人吗?”


“他或者……任何让他变成这样的人。他看上去不对,不知为何。毒品不会让人变成这样,好吧,起码普通的毒品不会。”


“我想看看他的情况,查出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话。这令人惊讶,而且很危险。


“对,是的,最好快点,那个警官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你说,朝着大楼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的姓吗?”神谕有一张GCPD黑警的名单,在Jason的记忆中,那上面有三个Allan。如果能缩小范围就好了。


“罗宾叫他Kho警官。”


Kho。不在名单上,但Jason记得大约一年前,有另一个姓Kho的人出现在讣告上,他想知道这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谢谢。”


毕竟,这是很好的消息。


他很快地瞥了一眼GCPD大楼,发现那个男人仍然坐在自己的牢房里。另外两名警察在大楼后面兜圈子。


如果他能——


“什么,你需要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吗?”


他知道蝙蝠侠会对你的提议说些什么:太危险,风险太大,不该如此愚蠢地相信一个你几乎不认识的人。


但Jason很好奇。


“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耸了耸肩,希望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即使你在颤抖。


“我有一些额外的披萨,一回到店里就要扔掉了。我可以回去说,有人把它们作为一份礼物送了过来。”


Jason皱起眉头。“你觉得这会有用吗?”


他知道如果有人给他送了一份匿名礼物,他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应该会的。我之前就这么送过。我不知道,他们可能会花十五分钟问我是谁送来的,再花一个小时检测它有没有毒。”


好吧,这还有点道理。很高兴知道GCPD并不像大多数哥谭地下团伙想的那么容易成为目标。


夜翼会抓住这个机会,用他灿烂的微笑感谢你,可能在最后还会让你差点爱上他。


蝙蝠侠会阻止你,告诉你这太危险了,然后在你开口说话之前消失不见。


但Jason……


“你为什么帮我?”


你咧嘴一笑,笑容中半是害羞,半是内疚。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运作的……你知道,义务警员这类事。我的家乡没有义务警员。”


你不是哥谭人,Jason意识到。你不习惯寒冷,不习惯下雨,不习惯那些会让正常人发疯的事情。


他想问你原来是哪里人,但他保持沉默。


你不停地说话,几乎像是在沉思。


“这——这是一报还一报吗?我是说,你会像点歌机一样接受请求吗?你会收到信吗,还是其他什么的?”


保利的餐馆里有自动点歌机,就在他袭击哥谭的那个晚上,播放着七十年代的爵士乐。Jason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人们正用撕碎的参差不齐的塑料碎片互相捅来捅去。


那时,他笑了。


现在,他只是觉得恶心。


“你需要硬币还是什么的?”


“我不会因此获得报酬,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话。”他说。


“不是……这,该死,我很不擅长说这个。”你叹了口气,“Bowery有个孩子,染了金发,扎着双马尾,说她姐姐已经失踪好几个星期了。姐姐的名字是Felicia,她说他打扮的像毒藤女,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


毒藤女。Jason的另一个受害者,他很高兴你不知道她是谁。


在Bowery巡逻的警察少之又少,又几乎没有人愿意回应来自那里的报警电话。Cash会努力开车去那里,也许一个月一两次,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


“我会去查的。”他说。


你凝视着他,等待着。


“我保证,我会找到她的。”


Jason只是不知道他找到的会是个活人,还是具尸体。


“谢谢。听着,我不是在要求奇迹什么的。只是那个姑娘……好吧,她看起来很糟糕。要是有人帮忙找那个小家伙就好了。”


你看向别处,Jason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你就再次戴上了护目镜,忙着查看自己外套上的纽扣。你看起来想一个人能呆着。


“我现在就去送那个披萨。应该能让他们忙上十五分钟左右。请小心,他们可能还会有人看守牢房。我的意思是,没人会喜欢披萨到那个程度。祝你好运。”


好运。


蝙蝠侠讨厌这个词。他说,精心准备和知识总能击败运气。


Jason咽了口唾沫,觉得胸口越来越紧。


如果你是某种间谍,如果你是为企鹅人或双面人或任何其他无名的哥谭黑帮老板工作的,Jason就完蛋了。


你已经开始启动摩托车了,你皱着眉头,试图把它发动起来。虚弱的引擎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垂死的人虚弱的呼吸声。行李架上有一个弹孔。他记起了在韦恩庄园见到你的那一晚。


好运。


引擎终于轰鸣着发动起来,这声音太过刺耳,简直像个坏了的消声器。


“是啊,”他说,虽然发动机的轰鸣声可能盖过了他的声音,“你也是。”



***



Jason看着你走进大楼,注意到他的扫描仪监测到心跳加速。


这是愚蠢的。准备不足的。有那么多事情可能会出错,有那么多事情是Jason没有预料到的。蝙蝠侠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容许这么多未知的变数存在。


但Jason不是蝙蝠侠。他没有蝙蝠电脑,也不能随时进入GCPD的拘留室,也没有Lucius Fox制造的那些小玩意。


他继续监视着。扫描仪中你和大楼里的人都变成了骷髅。对于看穿墙壁,寻找隐藏的武器很管用,但对间谍行动没多大用处。亮橙色的骨架并不能准确地反映一个人的身体语言。


你看起来紧张吗?不安吗?前台的警员有没有注意到你走路的姿势有问题?Jason的手握成拳头,攥得那么紧,他能感觉到手套绷紧。


他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下雨的话,他一定会汗流浃背。


“又回来了?你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前台的警察问。


“不,我刚从餐厅回来,是来送外卖的。”你说,Jason听到了你说话时轻微的颤抖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尽管雨水不停地敲打着Jason的头盔,他还是能听出你话中的不安。


警察抬头看了你一眼。


“我们没有点披萨。”她说。


“网上匿名订购,已经付过钱了。”


尽管很紧张,Jason还是忍不住笑了。妈妈咪呀没有官网——他查过了。但你这么容易就说了谎,他想知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说过。


看守拘留室的两个人开始坐立不安,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一只手放在你的肩膀上。


你的心率升得更高了,但你并没有试图挣脱。Jason希望你没在出汗。


如果他想偷偷溜进牢房,就得让他们忙个不停。


“有说是谁点的吗?”她问,“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GCPD里很多人都吃外卖。”


“听着……Sanchez警官,我只是想做好我的工作,要么把披萨拿走,要么就扔到后面去。我真的只想送完这一单。”你听起来很生气,很疲惫。Jason想知道这些情绪里有多少是真的。


“我明白,”Sanchez说,声音里带着同情,“相信我,今晚对我们来说也很漫长。但是我们有些人以前也收到过这样的‘礼物’,结局不太好。我们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介意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吗?”


有人含糊地说了些像“碎玻璃”这样的话。


“嘿,Clancy,你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Addy,你和他一起去……Allan和William回来了吗?”


牢房旁边的警官烦躁地说。“没有,你知道Allan有多喜欢他的抽烟休息时间。”


“那你最好和他们一起去,菜鸟。不过要确认牢房锁得够牢。”有人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但这个新手尽职尽责地检查了牢房,确保它的安全性,然后加入了其他警察的行列。


Jason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又是那个词。


GCPD的滑动门只能从里面打开,而且每个角落都有监控。进入GCPD的唯一额外路线就是穿过大门。


有那么一会儿,Jason想着要穿着全套制服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进去,以此自娱自乐。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通往停车场的门慢慢打开了,生锈的铰链发出嘎吱声。


神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充满玩笑意味。“我把摄像头也堵住了,不用谢。”


每当她作为蝙蝠女想在夜巡途中帮助他们的时候,蝙蝠侠都会对她怒目而视,告诉她自己可以处理好这种情况。


金属门停了下来,无疑是为了不再制造更多的声音吸引警官们的注意力。刚好留下足够的空间爬过去。


“谢谢。”Jason回答,声音几乎和她的一样低沉。


他穿过停车场时,仍然能听见那个警察的声音。


“……他有留下名字吗?签名呢?”


“就算他有,我也不会知道……”


Jason皱了皱眉头。他希望如果警察再问你一次,你能保持故事前后一致。


这是个坏主意。


但警局的门就在眼前。


三个警察在前门附近,手里拿着枪,大概是在找可能跟着你的人。其中一个守着大厅的入口,另外两个开始搜查小巷。


没人守着拘留室。这应该是很简单的。然而,Jason内心的某种东西尖叫着要小心,某种东西让停车场的阴影舞动起来。这让他想起了稻草人的恐惧毒素:人们对着不存在的幻像尖叫,用指甲撕开皮肤,试图除掉只有他们能看见的昆虫。


他还计划要把它投放在哥谭。


他尝到内疚苦涩的味道。他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专注于撬开门锁。在他的头顶上就有一台监控,玻璃闪烁着光芒。他希望无论神谕用了什么办法堵住了摄像头,现在都还管用。

Jason能感觉到脸上的伤疤在燃烧。他摸索着打开门锁,感觉到自己笨拙的手指。


他还能听见你讲话。五分钟过去了。


“……是,一个小时之前我被Kho警官带进来了……”


那三个警察,仍在大门外,有一个在检查你的摩托车。他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行李架上的弹孔,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怀疑你。


门锁咔哒一声轻轻打开了,Jason松了口气。至少解决了一个问题。现在,他和那个穿病号服的男人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他很快地看了一眼大楼,知道这间牢房仍然没有人看着。


Jason本可以藏起来,躲在暗处知道他靠近那个穿病号服的人。但他没有。


那人带着一个娃娃面具,它看上去曾经很不错,但现在表面已经沾满了灰尘,一条长长的裂缝像泪痕一样从面具上滑下来。


尽管有着灰尘和裂痕,面具仍然几乎令人作呕地白,Jason走进牢房,那面具始终看着他。


男人的心率上升了,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Jason还是能看出他在颤抖。


“红头罩。”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软弱。


Jason希望这个人不要开始尖叫。


“那么,你听说过我咯?”他问。那很好。有些时候,红头罩的名声对他有好处,那些罪犯太害怕了,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那人把身子贴在墙壁上,尽可能地远离Jason。


“求——求你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恐惧使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即使他带着面具,Jason也能肯定他快哭出来了。


有点不对劲。Jason伸手去拿腰带上的开锁工具,开始撬牢房的锁。


你告诉他那个人胸口中了一枪却毫不退缩,继续往前走,好像一点儿也不疼似的。一个能毫不畏惧地面对子弹的人是不会害怕一个义警的。然而他就在这,惊恐地颤抖着透过面具上的洞盯着Jason,双腿颤抖着。


他能听到Sanchez的声音在警局回响。“现在,如果你记得任何东西——”


你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的愤怒很明显。“是,是,我会打电话的。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晚安,警官。”


当他听到你的声音时,Jason才想起来:你告诉过他穿病号服的男人从来不说话。Jason感到冷汗从他的后颈流下,他推开囚室的门,门上的铰链发出一声巨响。


“求你了……”


“他在哪里?”


他是个傻瓜。他应该看到这个的,他应该先搜索这个区域,应该用自己的两只眼睛而不是扫描仪。他突然觉得太热了,攥起拳头猛砸着钢条,不管有没有人会听见。六年过去了,Jason还是太盲目,太迟钝,太平庸


那人瘫倒在地上,他的双腿终于屈服了。


“Allan,是Allan。他……他说他只想和他谈谈。我们给他换衣服时,他让我装成他的样子。求你了,他只是想谈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是个该死的警察,你不能杀我!”那人的声音又尖又高,很快就会把其他警官吸引回来。


Jason想要尖叫。


之前院子里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在Jason进来之前就离开了。他打开了扫描仪,想好好看看那个地方,但他们已经不见了。


他在移动,没有关心他发出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靴子砰的一声踩在地板上。Jason几乎没有注意到那个黑警的尖叫。


让他们来吧。Jason的内心深处渴望着一场战斗。


“有入侵者!”


“哦,天哪,William?操,是你吗?你在这——”


外面摩托车的轰鸣声,几个人惊慌失措的声音,还有他耳朵里血的砰砰声。


神谕疯狂的声音。“Jason,Jason,你没事吧?”


一个陷阱?一个圈套?某种扭曲的玩笑?


他想要他的枪,想要有可以开枪的人。


他离开停车场,雨水溅在他的头盔上。这两个人不会走远的。Allan。那个人叫他Allan。他强迫另一名警官打扮成罪犯,在牢房里等着。为什么?


他再次打开扫描仪,眼睛灼痛:他几乎已经听到了Alfred不赞成的声音。两个人在附近的小巷里。其中一个腰上挂着枪,手里拿着刀,扫描仪将武器标记为高光。他能听见GCPD里传来疯狂的喊声,他们的话语难以分辨。


Jason需要离开。他把他的钩爪枪对准最近的屋顶,开了一枪,眼睛继续盯着小巷子里的两个人。


他落在屋顶上,这时候Jason感觉到了电流穿过他的腿,他的肌肉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Jason单膝跪在屋顶上,喘着粗气。


在黑暗中,他几乎还记得他的腿当时是什么样子,肿胀、扭曲、疼痛。


不。


Jason强迫自己站起来。他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里含着泪。“你已经……你已经离开了,对吗?就像其他人一样。”


一阵痛苦的呻吟,肉体相互碰撞的声音。


他看到两个人影在挣扎,刀子在黑夜中闪着光,


“我很抱歉。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是错的,是不人道的。但没有挽回的办法了我试过了。哦,天哪,对不起。这样……这样会更好,如果你还有一点意识的话,你也会同意的。”


“不!”这个词脱口而出,却消失在雨声中。


他跑不动,只能一瘸一拐,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痛得他发誓他看到了星星。


但他还是太慢了,就像往常一样。他刚刚爬到屋顶的边缘,就看见那把刀在黑暗中闪过。他看见一张毁容的脸出现在眼前,嘴巴张大,无声地尖叫。


而那个叫Allan Kho的警察割断了他的喉咙。



***



在做一些愚蠢至极的事情时,会有一种肾上腺素升高的感觉,一种自由的感觉,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在哥谭光滑的街道上飞驰,大雨倾盆而下,你几乎看不到前方二十英尺,但你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这是种愚蠢的感觉没错,但是,你无法抑制耳中涌起的热血,和你脸上的笑容。


这就是让一个人偷偷溜进哥谭警局的感觉吗?帮助一个人的感觉?


你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Bruce Wayne每天晚上都打扮成蝙蝠打击罪犯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情。而是因为这感觉很好,能做一次有意义的事情,能参与到一些……伟大的事情中。


你会害死自己的,你知道。


但主动提出帮助红头罩,请他帮助那些GCPD帮不了的人——这感觉很好。


你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但你会享受当下。汽车从你身边飞驰而过,喇叭响个不停,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大概是另一份单子吧。


尽管下着雨,你还是能看见妈妈咪呀的霓虹招牌在远处闪着光。你总是想知道,为什么当外面的世界已经把它降级为脱衣舞俱乐部和破烂酒吧的代名词时,哥谭还在用霓虹灯。你把车停在餐厅外面,看着里面的顾客。看着他们温暖、干燥,从他们的杯子里啜饮着热咖啡,你很难不感到有点嫉妒。也许是在笑一些白天发生的有趣的事。


匆匆看了一眼你的雨衣,确认上面没有沾上血。但你又忍不住要把它抹平,抹去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当你试着去帮助那个穿病号服的男人,试着让他明白他刚中了枪,那个人摸了摸他病号服上蔓延的血迹。


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喊。你听说过休克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疼痛,但那个男人看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只是茫然。


一部分的你,那原始的、兽性的,仍然在阴影里跳来跳去害怕着夜幕降临的那部分,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是不自然的。


那个男人向你伸出手来,甚至在你还没有意识到之前,你就已经颤抖着向后爬去了,因为害怕而喉咙发紧。他的手指在你的雨衣上留下了血痕,三条长长的线,像一个爪印。雨水几乎立刻就把它冲走了。


但是,这个画面仍然无法从你的脑海中消失。


“哦,你在这啊。”你穿过门厅,Lydia说,“我刚刚还给你发了短信,没想到去Bowery要花这么长时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最近的天气一直不好。”


餐厅里这么暖和,几乎要让人窒息了。你穿着湿透的雨衣站在那里,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嘿!”指甲修剪整齐的手在你面前打了个响指,“你没事吧?没人想找你麻烦吧?”


你摇了摇头。在你送外卖的途中出现什么问题并不是件新鲜事,总会有一些混蛋或想要成为超级恶棍的人试图从外卖女孩那里勒索一些现金。


毕竟这里是哥谭。犯罪是第二天性。


但今晚感觉不同。


“你之后得告诉我。”Lydia看着你的脸,说,“现在,你只要去帝王剧院跑一趟就可以了。”她指了指两盒披萨和上面几个更小的盒子,可能是意大利面或马苏里拉奶酪条。


盒子上没有标记。


“什么,又到了每月的这个时候吗?”你问。君主剧院是位于公园街的一座废弃的老建筑,里面住着擅自占用公地的人、吸毒的人和妓/女。一个月有一两次,他们会从妈妈咪呀订一些他们能负担得起的、最便宜的东西。Lydia和Ant通常会加一些食物,比如点了餐却在最后一刻取消的,或者不符合用餐者标准的食物。


一想到今晚要大老远跑到上东城去,你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一定要小心他们,好吗?打电话的人听起来很奇怪。”Lydia回答。


并不令人惊讶。住在剧院里的人有一半服用某种毒品。


“怎么,比如报警?”你皱着眉头问。如果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能让上东城都对你恨之入骨,那就是叫警察来对付那里的居民。


“不,只是……确保他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Lydia说,“确保他们没有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或者什么的。你知道那里的情况,每个人都吸毒过量,没办法帮忙。”


你做了个鬼脸,伸手去拿盒子。帝王剧院里至少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剧故事。你曾给患白内障的老年妇女,脸上刻着格拉斯哥式笑容(2)的男子,前臂内侧因感染而变黑的青少年都送过外卖。


只有当跌落谷底时,人们才会苟活在上东城。


尽管如此,想到剧院里可能有人正在因为服药过量死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们,还是让你感到不寒而栗。


“我会尽量快点的,有更多订单的话发短信给我。”你说。


Lydia翻了个白眼。“是啊,当然。尽量别摔断你的脖子。”


“好吧。”你停了下来,试图平衡一下你手臂上的那堆盒子。


你经过Sam身边,她朝你挥挥手。


“小心点。”她说,“如果有个叫Frederick的人在那,请代我问好。”


你不是很确定Lisabet会不会赞同这一做法。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妈妈咪呀附近徘徊……”你打开玻璃门,冰冷的风夹杂着雨点落在你身上,“堵住门,让Ant对付他。”



***



你不确定这是超自然现象还是精心策划的结果,但帝王剧院的霓虹灯在剧院关闭多年后仍然亮着。


有些字母的灯已经坏掉了,可能是由于恶劣的天气,也可能是某个帮派成员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那块牌子上只剩下“M N A CH THEA”几个字母。


尽管如此,这个地方有电的事实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在Bruce Wayne去世后,上东城的资金大幅度减少,人们又重新开始用起了台灯和蜡烛。


尽管Lydia说Gordon市长比上一任好得多,但他似乎也放弃了上东城。


不管你多少次来到这里,你总会带着一种渴望的心情仰望着那些巨大的木门。在被关闭之前,这个地方一定看起来很壮观。


而现在只剩下破碎的窗户和一块破旧的招牌。


你能听到剧院里的说话声,足以盖过狂风的咆哮。奇怪,但并不罕见。一些住在那里的人在睡梦中尖叫,另一些人会产生幻觉,可怕到让他们用指甲抓着皮肤,试图摆脱看不见的昆虫。


你不能责怪他们,今晚之后,你肯定自己也会做几天噩梦。


“让我们快点结束吧。”你嘟囔着,拿出手电筒。毕竟,这是在上东城,你不会否认有人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扑向你。


你快速地搜索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你从行李架上拿出盒子,准备敲门。如果木刻上的图案可以作为参考的话,它曾经一定很壮观。即使是红色的油漆,在多年被忽视、暴露在空气中后已经零零落落,仍然富有活力。


这座建筑曾经是失败的阿卡姆之城项目的一部分,有传言称,这扇门曾经是用鲜血涂成的。当然,这是个夸张的想法,但哥谭一半的疯子似乎都有戏剧天赋。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敲了敲门。


什么都没有。


“有人吗?”你喊,“披萨外卖。”


与雨点不断敲打剧院屋顶、风呼啸的声音相比,你的话显得很渺小。


“昂……你好?有人在里面吗?”


声音越来越大,但你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你第一次来剧院的时候,有个老妇人在角落里自言自语。你想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情况。


你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作为送到上东城的为数不多的几家餐厅之一的外卖员为你提供了一些保护,但你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好像有人在背后紧紧地盯着你。


有一个影子在角落里移动,一个人向你走来。一股寒意顺着你的脊椎袭来,你突然痛苦地意识到,你的手里拿着外卖盒,够不着沉重地挂在腰带上的泰瑟枪。


至少你还可以把这些盒子扔过去。


那个人走起路来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步子迈得又慢又不协调。他慢慢走近,你让自己紧紧贴在门上,像举盾牌一样举着面前的盒子。尽管下着冷冰冰的雨,你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狂跳,皮肤感到温暖,发红。


你的喉咙哽住了,你试了好几次才说出话来。“你——谁在哪里?”


可能是任何人,你告诉自己。可能是个寻找下一个目标的瘾君子,一个试图摆脱宿醉的酒鬼,一个决定过穷苦生活的游客。


但你无法忘记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有一只手向你伸出来,在帝王剧院霓虹灯的灯光下,你看到了血和破裂的指甲。在那疯狂的一瞬间,你发誓你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白色娃娃面具,一件污迹斑斑的病号服。


盒子从你麻木的手中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砸在潮湿的水泥地上。你盲目地摸索着找你的泰瑟枪,但你的手抖得厉害,它从指间滑落了。


“操!”


有一把刀,一把弹簧刀,藏在你的靴子里,但你不想在他靠近时暴露出来。很快,他们就会近到让你能看清脸,当你看到另一张戴面具的脸时,你会尽量忍住尖叫。


“离我远点!”你高声说。


如果又是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你看到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


当这个人走进灯光里,你才看到这不是个戴面具的男人,而是个女人。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睫毛膏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的嘴唇上有一个伤口,血顺着下巴流下来。那只没有伸出来的手紧紧地抓着一部旧手机。


你可以看到她挣扎着要说话,她的身体因抽泣而颤抖。


她说:“求求你。”


这就像一颗手榴弹在你体内爆炸,内疚、恐惧和妄惑如此强烈,在你的内脏里燃烧。你呆呆地看着她。


今晚不行。今晚已经太多了。今晚不行。


她还是有可能想杀了你,这可能是个陷阱。


你想吐。你想哭出来。


“你到底是谁?”你质问道。


她靠近你,你让背部紧紧地贴在门上,感觉到木雕在背上留下了痕迹。你仍然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你想知道它是否值得你大声呼救。


“对不起。这不是……我不想让别人被牵扯进来……但是我太害怕了。”女孩说。


你不知道顺着她的脸流下来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这是个圈套吗?还有其他人吗?我他妈可是有把刀的!”弹簧刀仍然安全地藏在你的靴子里,但你很确定,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拿到它。


“不,不是的。我们得离开这里。我……我应该报警的……对不起。但他们从不来这里而……”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女孩拿起了手机,而一小部分的你却在想,手机都已经完全湿透了,怎么还会工作呢。“你们来得总是这么快。”


你仍然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个女孩朝你的摩托车走去,她的手指胡乱地寻找着发动开关。


“这——这怎么发动?求求你,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女孩说。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席卷了你,你被一种疯狂的想笑的冲动攫住了。这是个直接从恐怖电影里拉出来的场景,你几乎预料到泛光灯会亮起来,摄像机开始拍摄,也许还有一个导演咆哮时皱眉的样子:“咔!”


但这场景还在继续,你看着那个女孩抓住并扭动了一把不在那里的钥匙,她的嘴唇默默地动着,也许是在祈祷,也许是在疯狂地、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她的肩膀颤抖着,好像还在哭。


她不可能是装的。


也许相信她是个愚蠢的决定,也许她有几个朋友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准备痛打你一顿。但你知道,这一刻取决于瞬间的决定,你必须迅速采取行动。你伸手从地上抓起你的泰瑟枪,无视它手柄上的番茄酱污渍。


“上车。敢乱动我就电你再把你扔进哥谭运河。”如果你的声音没有抖得那么厉害,这些话本来会更吓人的。


但就在你要走向那个女孩的时候,剧院的红色大门突然打开,把你撞翻在地。你四肢着地,撞在人行道上,风刮过你。泰瑟枪从你手里飞了出去。你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手掌和膝盖上的灼烧感。


黑暗的小巷里响起了雷声,女孩尖叫起来。


那不是说话声,你晕晕乎乎地想,那是歌声。


音乐。多年来第一次,帝王剧院里响起了音乐。


歌剧音乐。


出于某种原因,这个想法让你充满恐惧。


那些哥谭的恶棍中……


“哦,天哪,你怎么发动它的?”女孩尖叫着,从眼角的余光里,你看到她正试图骑上你的摩托车。愚蠢地,不理智地,你发现自己想要为此掐死她。


音乐声越来越响,一个男人的声音也跟着唱了起来,歌词混乱而且断断续续还伴随着……猪的声音。


你想回头看看,看看红色的门后是谁,但一部分的你不想回头,不想看见。


如果我看到那个门后的人,我想我会疯掉的。


一支强壮有力的手抓住了你背上的雨衣,打破了让你在人行道上停滞不动的魔咒。你扭动着身子,从靴子里抽出那把刀,按下按钮,刀就出鞘了,简直就像你把它扯了出来一样。你的脚踝突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但现在你已经不担心了。


不管是谁拖着你,都是想拽着你的雨衣把你拎起来,就像拎起小猫一样。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如果你不是吓得魂不附体,你会笑出来的。当你试图解开雨衣的扣子让自己解脱时,却被摔在了地上。


你试图吸如空气,胸口一阵剧痛,肺部仿佛灼烧着。什么都没有。有人的重量压在你身上,你挣扎着要呼吸。


你盲目地向拽着你的人砍去,感觉打到了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你看着抱着你的那只手臂,看到了一个很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红得简直就像假血。


拜托让这成为一个愚蠢的笑话,一个《哥谭先驱报》的新闻噱头吧,哦,上帝啊,求你了。


你把刀握得那么紧,手指都麻了。这是个玩笑,一定是……


但是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你,你可以感觉到它的力量,像一个顽劣的孩子一样把你摇来摇去。


在背景的某个地方,有人还在唱着——笑着——哭着,仿佛他们要盖过暴风雨的声音。你能听到猪的呼噜声,在那一刻,你几乎哭出来。


你看了看那只抓着你的手,看到了裂开的指甲,手掌上粘满了污垢。你看到一个感染的伤口,几乎成了黑色的坏疽,脓液缓慢地从伤口流出。


从手上散发出来的恶臭足以让你反胃,如果你不是因为恐惧而变得如此麻木,你可能会吐。


你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那人的臂弯上有发黑的痕迹,你还看到了可能是指甲留下的抓痕。


你抬头看那个男人的脸,在原本是脸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洋娃娃面具,看到了一簇棕色的头发从绷带下面露出来,看到了一只无情的眼睛盯着你。


你尖叫着,一种高亢、长久的声音在小巷里回响。


恐惧袭上你的脊梁,你能感觉到四肢在胡乱挣扎,双脚徒劳地敲打着混凝土,你疯狂地砍着,试图攻击那个人的脸,他的眼睛,任何东西,任何东西,好让他放你走。


但那个人没有让你走,而是把你转了个身,让你仰面躺着,让你能看清他的脸。他的手指像钢条一样缠绕在你的喉咙上,又紧,又无情,冰冷得让人难以置信。你试着吸气,但没有成功。


恐惧让你如坠冰窖。


他要掐死你。


你的肺在燃烧,你试着集中精力,集中精力让自己活下去,试着想象空气仍然在你的肺里流动,即使它实际上并不在。


但音乐在你的耳边回响,那可怕的歌声把所有的思想都驱散了。你无法思考,无法集中注意力。


你试着握拳,无力地打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也没动。弹簧刀从你的手指间滑落,发出了钢铁与混凝土碰撞的声音。


你的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好像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强烈抗议。


你不能就这样死去。你不能把Lydia,Ant和Sam丢在那里,让他们去想你到底在哪儿。你不想让他们某天晚上打开电视,在新闻里看见你的脸。


荒谬的是,你想起了你的母亲,你不想让她满意。


火在你的肺里燃烧,黑色弥漫在你的眼前。


你发现自己伸手去抓那只结实的手,想把它们撬开。你从来没有感到这么虚弱过。


你看见头顶上黑暗的哥谭的天空,蝙蝠信号在天空中燃烧,就像一根燃烧的火把。在你那缺氧的大脑深处,你仍然对有人来救你抱有着希望。


你看见娃娃面具上的裂缝,那张苍白的脸上有蜘蛛网般的痕迹,就像快要打碎的玻璃。


你看见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里面没有一丝人性。




[tbc]

译注:

(1)这个啥啥军队的是dc原创,贝恩就是那里出来的。

(2)源自英国黑帮的一种酷刑,用利器沿两边嘴角到耳根划开,好像大笑的样子。

日更三万两千➕不是梦

我肝没了(。)

今天太累了,明天精修,谅解一下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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